闹出这样的动静,上水村又沸腾了。半天过去,上水村谁还不知,县太爷驾临高副尉家的“试验田”?
有来看热闹的,有来赶着一堵县太爷朴素风采的,更有巴结讨好的,一批接着一批,熙熙攘攘,让悠然不得不笑着应对。
伸手不打笑脸人,人家来庆贺,你不能不理。
一会子,高柱带着高翔、高文风风火火的跑来了。
“邱氏,县太爷呢?”
高柱把锄头放地上,瞅了一圈,愣是没见詹石修的影子。
“是啊三弟妹,我们和爹正在田里锄草,遇见老方头儿,他说县太爷来看你田了,这不,我们才急急赶来……是真是假啊?”
高翔补充。
“是真的,不过,县太爷已经走了。”
悠然一脸平静,照实回答。
“嗨!”高柱一跺脚,“紧赶慢赶,还是来晚了。”
悠然心里冷笑,没吭。
“三弟妹,咱县太爷都说啥了?”
高文问道。
高柱立马来劲,盯着悠然。
悠然本不想搭理,但是转而一想,瞬间改变了主意。
“说了太多,从何说起呢?”
高柱等人一听,皆笑:“你慢慢说。”
悠然道:“县太爷英明,说我做事不凡,那个叫什么,哦,开历史之先河!他那么前前后后跟我走了一遍,又询问作法、注意事项、未来收效等等。县太爷对这田极感兴趣,还说等冬收时,再来察看。”
以防万一,有县太爷这三个字罩着,最起码到冬收这段时间,某些想打主意的小人,做事之前,会掂量掂量。
“县太爷还说,但凡田里有困难,让我随时找他。”
这预防打的更死,等于直接在田的上空悬了一把尚方宝剑。
“县太爷还说了什么?”
高翔兴致勃勃又问。
这回,周元成笑道:“那些都不算啥,最重要的是,咱县太爷说了,要让我们东家上县志呢!”
什么?
高柱脸上的诧异更浓了。
上县志!
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光宗耀祖的事情,上县志,那不等于上了地方史书?
高柱一脸审视模样,有些不信。
话都说到这份儿上,悠然也不想继续扯淡,笑道:“那也要等事成之后。”
那就是真的了。
高柱心间顿时五雷轰顶。又如打翻了酱醋油盐,瓶瓶罐罐叮当响不说,滋味甚是复杂。
他恨邱氏,记着邱氏的仇,他希望邱氏血本无归,最后变的一无所有,若再出点什么意外,铁定要跪着求他给口吃的。
但是,他更在乎邱氏给高家未来所能带来的荣耀,她能上县志,一定会提某地某家的高家妇一句。
高柱的纠结,悠然岂会不知。要的就是这效果!而通过这件事,她更认清前面的道路应该如何去走,什么也不说,只一条,无限度的增加手中的砝码。
她要让那些想动她的人,根本动无可动,动一发而伤全身,再动,死无葬身之地!
规矩?
从来都是强者说了算!
高翔、高文兄弟听后,立马喜上盈腮,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。
高文喜形于色,遗憾道:“可惜呀,我们来晚了,也没见上县太爷一面。”
悠然突笑,不以为然。
听者正不解时,悠然正色道:“见了才是可惜呢。”
为啥?
高柱父子三人瞪眼。
都想着这邱氏心眼针小,只一味的顾着个人,不顾家族的荣耀。
悠然盯了高翔一眼,又看向高文。
低道:“县太爷,可是见过大哥、二哥的。”
可不是见过,过堂的时候,那般被打的鬼哭狼嚎的模样,说不定见面时还能让人想起呢。
三人终于反应过来,先是目瞪口呆,后来老脸黑的黑,红的红,空气一时静寂。
虽然悠然声音小,但还是被伙计们听到,都暗暗发笑。
东家这话说的,可真是有水准!
高柱仗着公爹的身份,正要呵斥,却被悠然一席话顶的无影无踪。
“公公真是聪明一世,糊涂一时。那事发生才不久,县太爷纵是再愚钝,见人见面也会想到一二。且不说影响县太爷的心情,迁怒与我,万一,迁怒了咱家的文武之路,麻烦可就大了去了!”
“我无所谓,妇人之家,上什么县志!但相公与二哥可是有大好的前程。相公走的是武路,富贵险中求,若是再立个功,二哥这些年的苦读,便不会白费。纵使再无战功,相公也是一脚踏进宦海中人。将来,兄弟之间相互提携,能走多高,未可估量。若是因为今天这一面,损了个好兆头……那真是可惜呀!”
高柱吃惊的望着悠然,心里翻江倒海,这邱氏,说的竟和自己的打算一样。
她什么时候变的如此有见解了?
不,应该说,从前,他从没关注过邱氏,这番见解,她有或者没有,谁知呢?
一个聋子木头似的人,三脚踹不出个屁。记得吴氏常这样说她。
莫非,从前所有人都被她骗了?
高柱思思虑虑,拿不定主意,又突然想到高翔那晚跟吴氏说的鬼神之语,一摇头,更觉不可能。
多半是去了君伯茶馆,见了一番世面,肚子积了些见识。
高柱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,越发相信,就是这样。
悠然见高柱一副沉寂盘算的样子,冷笑一声,转身安排众伙计继续干活。
回过神来的高柱不高兴了,邱氏说的再有道理,再让人惊讶,可她这番态度,仍是让人忍无可忍。
何止是态度,还有那言辞间不容易让人察觉的轻视与嘲笑,简直……
高柱又觉被打脸,一时又无法辩驳,以至于老脸憋的铁青。
“你说的对,是我欠考虑了。”
憋了半天,高柱说出这样一句,算是认可的话。
高翔觉得很有道理,不停地点头,高文感触更深,忽然又觉十分后悔,当时那件事,自己根本就不该跟着爹和大哥瞎搀和,这万一今后影响未来仕途,可咋整?
高柱没管儿子的想法,忽然转移了话题。
“邱氏,你这“小房子”弄的这样精致,得花多少钱?”
“公公莫怪,县太爷说了,和这菜田有关的一切,都应该小心保密,还望公公理解……不能说。”
县太爷,县太爷,又是县太爷!
高柱暗地咬牙切齿,却无可奈何。
道一句自己忙的紧,便匆匆离开。
这次暗地里的唇舌相斗,他又输的一干二净。
一点便宜、荣光没沾着,反而被数落的一无是处。高翔、高文当日为何被打?如今为何又要躲躲闪闪,不敢见人?
这一切怪谁?
邱氏!若不是你一次比一次猖狂,我能落到今日这般举步维艰的地步?
高柱咬牙切齿,对悠然的恨,更深一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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